小熊硬糖

【チョロおそ】失忆

夏色从上学路上的少年少女身边擦身而过，秋天的凉爽渐渐覆满地面。
夏天就这么过去了呢。
高三的压力比夏天的闷热来得更沉重，再加上刚刚过去的闷热的天气，很难见到路上有几个人有好看的脸色。
轻松看着脚下的落叶，鲜艳的红色，和那个人渣一样的颜色呢。
——啧。
自己为什么会想到他啊。
难道只是因为自己和他是恋人关系吗？
果然还是不要想那么多的好。那么关键的时候，轻松可不允许自己出现任何差错。
想考哪所大学呢……果然还是想和小松考同一所大学吧。
他甚至有过疯狂的念头，想和小松一起考一所离家远的学校，这样的话，就可以离家，离父母，离那些乱七八糟伦理的束缚远一点了吧。
轻松转身拿笔敲了敲小松的头。
“别老是犯困啊混蛋，整天依赖我的笔记也没用的啊。”
“知道啦——轻松你别老是那么严肃嘛！”
小松伸出手指，把轻松的嘴角向上扯了扯。
“轻松，果然还是笑一笑比较好看呢。”
“混蛋！别对我动手动脚的！”
“不对你动手动脚我还能对谁动手动脚啊——”小松拖长了尾音，故意扯出撒娇的语气。
“总之，好好听课！”轻松甩下一句话又转回去背对着小松。
轻松伸手摸了摸刚刚被小松的手指触碰过的脸颊。脸一定很红吧……希望他没有看到。
纷扰的心事仿佛天空中的云彩，不经意间便悄然消失在了天际。

“松野小松，你是怎么回事？练习册的费用，全班只有你一个人没交上来！”讲台上老师的声音似乎能把人的耳膜刺穿，尖锐而毫不留情。
“诶——有说过这回事吗？我完全不知道啊！”小松搓了搓鼻子，语气还是一贯的欠揍。
老师气得差点想把小松扔出去。
“喂，我说。你是怎么回事啊？”放学路上轻松这样问道。
“什么怎么回事？”小松一脸迷茫。
“就是上课的时候啊——昨天老师明明强调了好几次的。”
“哦哦，大概是老师讲的时候我碰巧又在走神吧。”
轻松强忍着想要给他一拳的冲动。
“我说你啊！稍微上点心吧！都已经高三了，你还想吊儿郎当到什么时候啊！”轻松几乎是咆哮着说完了这句话。
突如其来的静寂弥漫在两人之间。
“轻松，你……这是在生我气吗？”小松试探着问道。
“当然啊！笨蛋长——”话还没说完，就被小松打断了。
“我可以理解为你在担心我吗？有点开心呢。”
“……算了，随你怎么样吧。死人渣。”

虽然嘴上说着“随你”这样放任小松自生自灭一般的话，但是第二天轻松还是去了大裤衩博士家一趟。
“博士，你这里有能提高人记忆力的药吗？”
“没有啊……怎么了吗，轻松？是不是高三了想提高记忆力辅助学习？就算有这种药，药效也……”
“不是的……是我家那个人渣长男。最近他好像特别健忘，老师交代过好多次的事情他居然一点都不记得。我想如果有什么药能让他长长记性的话……毕竟现在高三了，无论是作为弟弟还是……都希望他不要出什么岔子。”
“健忘？”大裤衩博士似乎想起了些什么，“有什么症状吗？”
“刚布置的作业转头就忘还一直问我，课上明明有在好好做笔记下课却什么都不知道……啊啊这样麻烦的哥哥！屁毛燃烧啦！”
“……轻松啊，我恐怕得很抱歉的告诉你……”大裤衩博士迟疑了一下，“小松他……”
窗外方才分明是晴天，轻松却听到了脑中突然响起的震耳欲聋的雷声。
骗人的吧。

轻松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一进家门正好碰到小松，他的第一反应竟然是逃避。
是的，那种可耻的念头。
仿佛心底藏着什么可耻的事情，让他心虚不敢看小松的脸。
“轻松——”小松打破了短暂的沉默，“你还记得我的综合练习放在哪吗？哥哥我又找不到他了。”
看着小松明媚的笑容，轻松只感觉眼睛被刺痛，有那么一瞬间眼泪似乎要夺眶而出。
“……我帮你找。”
“唔，就知道我的小轻轻最好了！”
“谁是你的小轻轻啊！再这样你自己找去！”
“诶——轻松，轻松，不要生气嘛。哥哥我……”
这样的日常，好像也不错嘛，听这个人渣长男对自己撒娇什么的……
真想这样过一辈子啊。
——诶？自己为什么会出现那么离奇的念头？轻松恍惚了一下。
可是，午后慵懒的阳光，温暖舒适的空气，和耳边某个人渣吵闹的声音——真是棒极了。
如果他没有得那什么失忆症该多好……可是很快，他就会忘掉一切，忘掉我的吧。
神，你真是该死。

直到那之后的某天早上，轻松才意识到小松病得有多严重。
“啊！”小松脚下一滑，似乎踩到了什么东西，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怎么了？”轻松低头看到小松脚上松散的鞋带，“你忘了系鞋带了吗？”
“系鞋带？那是什么？”小松眼中的茫然清楚地映在轻松眼里。
世界好像有一瞬间——突然安静了。
“……来，我教你，要这样……然后……”轻松蹲下来，像教小孩子一样手把手教小松如何系鞋带。轻松感觉自己从未对什么那么耐心过。
轻松把脸埋得低低的，压抑着不让自己的声音颤抖。
已经到了生活都快要不能自理的地步了吗……神，还真是残忍的生物呢。
其实很多事情都一早就有迹象了吧。就像某天的饭桌上小松手中掉落的筷子，就像某天早晨小松很自然的拿起了放在自己的红色卫衣旁的绿色卫衣换上，就像小松越来越多的习惯一天一天消失在视线。
放学路上，一向少言的轻松忍不住开口。
“喂，人渣，如果有一天我失忆了，什么都不记得了，你……”
“我会帮你记得。”小松突然打断。
“我说，我会帮你记得。因为是我的小轻轻的事情啊……小轻轻的事情，哥哥我可是一点不落的全部记得呢。”
轻松听着小松津津有味地回忆着小时候的事情。车水马龙，人声鼎沸，整个世界却安静得只有身边人的声音在耳边回响。
就算已经到了连生活都快要不能自理的地步了，也还记得那些过往吗。有的事情，恐怕连自己都不记得了吧。
——那么，从今往后，你不记得的事情，就由我来帮你记住吧。

某天下午，轻松习惯性地把一天的笔记递给小松，得到的却是小松一脸的茫然。
“诶？轻松你这是……”小松搓了搓鼻子，一脸茫然的看着轻松。
“是今天的笔记啦。你快点抄完，有不懂的就来问我。”
“哦哦哦！轻松真是好人呐。不过轻松为什么要这么帮我呢？真是让人不好意思啊……”
“……你不记得了吗？”
“记得……记得什么？”
你什么都不记得了吗？我们是恋人啊！我们之间有那么多的约定，那么多共同的记忆，难道你全部都……
“你难道不记得，我们是……我们……”
终究还是没法说出口。
在这样的公众场合，把这种敏感关系公之于众的话……
自己怎么样都没关系，反正已经是公认的和人关系差了……可是，不能给小松带来麻烦啊。

“轻松君不回家吗？”当天值日的女生收拾好东西，临离开时问道。
“我想再温习一下。”
“轻松君真是刻苦呢，怪不得成绩那么好啊。”女生感叹道，“那我先回去啦。天色不早了，轻松君——还有小松君，也早点回家吧。记得关好门和电灯。”
“没问题，交给我好了。”
轻松扭头看到小松，似乎趴在桌子上睡得正香。
“喂，人渣，起床吃饭了。”轻松一点也不温柔地敲着桌面。
“嗯……啊？吃饭？”小松终于睁开了惺忪睡眼。
轻松怔住了。
不是熟悉的反应，不是醒来后“什么嘛阿轻你又拿吃饭来骗我”的一脸好梦被扰的不爽。
不是，不是，不是……不是他熟悉的小松了。
“喂，死人渣。我说你啊，”轻松一把抓住小松的衣领把他从座位上揪起来，“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吗！”
“什么不记得，记得什么……啊！”
轻松心头冒上来一股无名火，手上一用力把小松推在教室后墙上，力度之大，小松的后背撞在墙上甚至发出了一声巨大的闷响。
“我们是兄弟啊！是从小就默契的，世界上最好的搭档啊！我们一起经历了那么多！”轻松越说越激动，磕在墙上的拳头已经流血，眼泪从眼眶里涌出来，听不见小松喊痛的声音，顾不上染红的拳头，像是要把身体里所有的情绪都发泄出来。
“我们可是恋人啊！你全都……”好像是累了，轻松的手臂垂下在身侧，脸埋在小松的肩窝里。
感受到属于小松的气息和温度，轻松有些恍惚——他们，多久没有拥抱了。这具温热的躯体是小松的没错，可是这躯壳里的灵魂却令他陌生。
果然背德的东西是会遭天谴的吧。
轻松这样想。

不知何时开始，轻松不时能感觉到自己身上有异样的目光，伴随着耳边时有时无的细碎的流言，挠的人痒痒的。他意识到，那些目光那些声音。
——绝非善类。
“轻松君？”
“有事吗？”
“也不是什么事啦……就是有个有些难以启齿的问题想请教一下轻松君呢。”
“直说不妨。”
“就是……最近大家都在传的那个，是真的吗？”
轻松有点纳闷。果然没有智能机简直跟世界脱节了一样。
“啊，我都给忘了，轻松君没有手机来着。”女生说着，打开了自己的手机递给轻松。
屏幕上的字符如箭芒般，刺痛着轻松的双眼。
是一段短视频，内容是那个黄昏的教室里，情绪失控的轻松和双目茫然的小松。
“我们是恋人啊！”声音经过后期处理，在平静的空气里显得特别突出。
这段视频早已在同学间流传，与之同时流在网路上的还有一句句恶毒的咒骂……全都来自平日里亲和的同学。
“同性恋？真恶心啊。”“他们好像还是亲兄弟吧。”“这种人真的好恶心啊。”“就该去死算了。”
“就该去死算了。”
是啊。我这种人。就该去死算了。
只是那个人渣……他是无辜的啊……
所以就算自己再怎样背负污名，也绝不能让他——一个已经忘记一切的人——受到伤害。
——不，就算他没有失忆，自己也会想要保护他的吧。
世界上的人千千万，与自己相爱的人却只得这一个，叫人怎么有理由把他推开，叫人怎么有理由眼睁睁看他受到伤害？
“……谢谢你的手机。”轻松把手机递还给女生。

“轻松你今天有点不太对劲啊，发生了什么吗？”
确实不太对劲。哪怕神经大条如现在的小松，也能嗅到轻松头顶的阴霾。
“……全都是因为你啊，死人渣，如果不是因为你……”
如果不是在那个久远的，蝉鸣的夏天的午后。
小松邪邪地挑起一边嘴角，“喂轻松，和哥哥我在一起吧。”
如果不是因为你，每天在身前耳后不厌其烦地刷着存在感。
“小轻轻，小轻轻……”
“烦死了！我都说不要那么恶心地叫我！正常点你会死吗！”
“会啊，被你嫌弃导致抑郁而死。”
“……你……”轻松一时气结。
如果不是因为你，我又怎么可能喜欢上你啊！
“烦死了！还不都是因为你！”
轻松再控制不住暴躁的情绪。
“你不要跟着我！我不想见到你！”
说罢，轻松径自走过了斑马线，甩下小松一人在原地茫然失措。
“不要……轻松……不要丢下我……”
小松冲出了人行道。
交通灯闪烁，眨眼间换成了鲜亮的颜色。

一个平常得不能更平常的午后，蝉声也如平日一般喧嚷。
“轻松。”
“嗯？”
“哦，好啊。”正一心看杂志的轻松显然没听清小松的话。
……“等等！你刚刚说什么？”轻松猛然从他的一堆偶像杂志里抬起头。
“我说，”小松慢慢地放下手中的报纸，“我们在一起。”
露出一个得逞的笑。

“为什么突然说要互换衣服穿这种话啊……”
“一直想试试看呢。小轻轻最喜欢的红色，穿在哥哥我身上一定会更加帅气吧。
“而且恋人之间互换衣服什么的，不是很棒吗？”
“……”轻松的脸刷的一下红了。
小松突然凑上前，伸出舌头舔了一下轻松的唇瓣。
“来来来，小轻轻也快点把衣服脱了嘛。”小松把轻松扑在地上，双手在轻松身上摸来摸去。
“所以说不要一脸正经做奇怪的事情啊混蛋！”
“小轻轻不要那么冷漠嘛……”
“滚！”
……
往事一下子都如三途水一般，把意识都淹没。

砰。

——————————

12月6日
轻松好像很生气，这样的轻松好可怕。
11月13日
不会系鞋带，轻松教我怎么系鞋带。
……
10月29日
找不到的练习册，轻松帮我找到了。果然只有轻松最了解我，知道我会把东西落在哪了。:)
10月28日
被轻松骂了……不过是轻松的话从来不会真正生我气的。:D
9月30日
轻松还是笑起来好啊。怪不得他没有哥哥我那么帅，就是不喜欢笑嘛。:P
8月28日
轻松说想考一所远离这里的大学。陪你一起就是了，反正人生那么长那么索然无味，没有你的话该有多么无趣啊。
……
7月2日
和轻松在一起了＞w＜小轻轻最最最好了！
哥哥我最喜欢轻松了。